想起了那些被鸡叫醒的日子。

那时,我们家养了一大窝鸡,就算每只鸡只叫一声,我就得听好一会儿,听完了自家的还有阿红家的、阿敏家的、旭萍家的,要是怕鸡们不高兴都听个遍啊,长一百个耳朵都不够用。

爸爸常对我们说“早起抵半工”,他也总是“闻鸡起舞”,只不过舞的不是武侠书中鱼肠剑什么的,而是劈柴的斧头或是翻地的耙和锄,我们也只好摸索着穿衣着袜。一起醒来的还有拴羊的麻绳,灶膛里的火和村庄上面变红变亮的天空。我们多困哪,不过在推开门的一霎那,清冷的山野之气就会激灵得脑子里猛地翻一筋斗。人,就醒了。

如果是冬天,我们就得早点出门去上学。逢着冰冻,路两边的白地上都长了寸半长的密密的冰碴子,我们管它们叫“狗牙齿”,鞋子落上去“咯吱、咯吱”地响,脚感极好。只是中午放学回家时,“狗牙齿”化成了水,冻土被阳光温柔成了沼泽,等待我们的布鞋左一脚右一脚地沦陷。我们就拔萝卜似地拔着自己的两只鞋,狼狈回家,赶着去吃妈妈做的午餐。那时候的鸡们已在向阳的草堆上懒洋洋地打盹了。

那时的一天就是这样从鸡叫声里起身,在鸡们归笼、夕阳西下的余晖里慢慢阖上了眼。天籁般的声音,都是农人享用不尽的补药。

而现在,我只能在夜深无人的街道上,怀想乡间的三两声鸡叫,补一补我被城市的车水马龙打磨已久的耳朵。

作者:苏醒

来源:扬子晚报

图片来源:视觉中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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