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看到“衣恋1500元羽绒服成本仅75元”上热搜的消息后,读研一的悦悦(化名)对衣恋品牌的好感度直线下降。大二时她曾经花了900多元买了衣恋旗下品牌的一件格子裙,花去了三分之一的月生活费。
事件源于北京市市场监督管理局近日公开的一则行政处罚信息,衣念(上海)时装贸易有限公司被罚没人民币15704.45元,其中公司售卖的羽绒服标价为1598元/件,生产成本为75元/件。2月9日,该话题阅读量达4亿次,讨论数超15000条。
衣念(上海)时装贸易有限公司是韩国衣恋集团旗下公司。针对衣念羽绒服被罚一事,衣恋集团公开道歉,致歉信强调,行政处罚书中所提到的该款羽绒服“生产成本75元/件,标价1598元/件”中生产成本75元为商品加工成本而非总成本。目前,贝壳财经记者查询发现,北京市监局官网上相关处罚决定书中已经删除“生产成本75元/件”字样。
北京市监局官网衣恋被罚相关页面。
针对此次引起争议的千元羽绒服成本事件,多位服装行业从业者告诉贝壳财经记者,就羽绒服制作过程来说,千元级别的羽绒服成本少说在百元以上,其中人工成本、羽绒材料以及品牌营销成本等占据了绝大多数。一件品牌羽绒服,从品牌方、经销商到零售商的流通过程中,层层加价。
一件标价1500元的品牌羽绒服,成本到底是多少钱?
揭秘品牌羽绒服成本:一般人工费加原料300多元
衣恋集团道歉信提到,被罚羽绒服的生产成本75元为商品加工成本而非总成本。那么生产一件羽绒服的大概成本有多少呢?
“一件售价1500元的羽绒服成本应该在200元至300元”,从事6年服装生意的马超如此告诉贝壳财经记者。由于工作的需要,马超经常和服装加工厂打交道。
马超向贝壳财经记者介绍,与其他服装品类不同,羽绒服的制作过程更为复杂。一件羽绒服的制作过程包括裁剪、缝制、充绒、缝扣、锁边、质量细节检查等多道工序,同时以上每道工序中又包含了纷繁复杂的工艺技术,如拉布、绗缝、车缝、拍绒等。而款式精巧复杂的女士羽绒服所需要的工序也就更多,而每增加一道工序就意味着企业需要支付更多的人工成本。
据马超观察,淡季一件羽绒服的人工成本大概在100元,价格随旺季有所浮动。在每年的10月、11月、12月、1月等羽绒服销售旺季,工厂的用工成本会大幅增加。而且由于羽绒服制作工艺复杂,工厂每天产量有限,到了用工旺季往往“一人难求”。“有时候150、180(元每件)都不一定能招到工人”。正因此,马超称,很多工厂会选择在淡季招工生产,以此来压缩羽绒服制作过程中的人工成本。
除了人工成本外,材料成本也占据大头。羽绒服主要由羽绒、内外布料、五金等辅助材料以及毛领(有些无)组成,其中以羽绒和毛领成本最高。
从事20余年服装零售生意的商家老越(化名)告诉贝壳财经记者,评判羽绒服质量高低主要有两个指标,一是含绒量,绒子含量越多,蓬松性就越好,蓬松性好的羽绒服含的空气更多,对热量流失的阻碍就越大,会更加保暖;二是充绒量,充绒量越大,衣服就越厚越沉,相应的也就更加保暖。所以一款质量好的羽绒服往往既轻巧又保暖。
老越称,羽绒服原料中一款材质较好的毛领,厂商进价多在百元以上,有的甚至可以达到200元左右。而羽绒种类、纯度不同,价格差异也较大。根据中国羽绒信息网2022年2月11日最新更新标准,95%白鹅绒价格为680.00元/kg,而70%灰鸭绒价格为225.89元/kg,两者之间相差了三倍之多。
以衣恋天猫店铺一款售价也为1598元/件的羽绒服商品为例,该商品详情页面显示,该款羽绒服填充面料为90%白鸭绒,一款165型号的羽绒服充绒量为113g。根据中国羽绒信息网最新更新的羽绒价格,90%白鸭绒的价格为358.40元/千克。如此计算,业内一款类似的165型号羽绒服的羽绒成本约为40.50元/件。
按照上述估算方式,一件品牌羽绒服人工成本加羽绒材料成本为150元左右。这还不包括其他材料成本、机器设备成本、水电成本、房租成本、库存成本、运输成本、税收成本、销售成本以及品牌营销成本等多项内容。马超预测,一款售价为1500元左右的品牌羽绒服成本价格在200元-300元之间。
从300多元到1500元,各个环节是如何加价的?
那么在成本到销售终端的过程中,各级经销商又是如何加价的呢?
马超告诉贝壳财经记者,一般情况下,品牌方会将新款商品以吊牌价4-6折价格卖给经销商。据此推测,一款吊牌价1500元每件的品牌羽绒服,经销商拿货价在600元-900元之间。
“千元级别的羽绒服其实很常见,品牌方、经销商、零售商层层加价后价格就上去了。”老越告诉贝壳财经记者,自己曾经做过五六年品牌羽绒服零售生意,根据品牌方规定,零售商只能从经销商处进货,所进货品新款羽绒服售价约为进价的1.5倍-1.8倍,老款羽绒服售价较低,约为1.3倍。而经销商则是直接按件加价,例如每件羽绒服加价100元。
也就是说,根据上述信息简单推算(不包含品牌方、零售商打折等促销行为),倘若一件新款羽绒服吊牌价为1500元,那么这款商品的总成本为200元至300元(按300元计算),品牌方大约会以900元(吊牌价6折)每件批发给经销商,经销商大约会加价100元,以每件1000元卖给零售商,零售商在进价基础上乘以1.5倍,大约以1500元每件价格卖给顾客。在这个过程中,品牌方每件羽绒服约赚600元、经销商约赚100元、零售商约赚500元。
不过,马超和老越均向贝壳财经记者表示,做品牌生意“不赚钱”,因为“利润大头都在品牌方手里”。
从事20多年服装零售生意的老越告诉记者,自己曾经做过五六年品牌羽绒服生意,但最后选择不再继续合作,“现在基本没有人(零售商)做品牌羽绒服生意了”。老越称其中原因很多。
首先是品牌对商品进价售价的管控非常严格。老越在一个三线城市繁华地段的商场中有2个门面曾被用来销售品牌羽绒服。他告诉记者,每次从经销商处进货,进货价、定价等都必须对品牌方“言听计从”。例如,老越曾合作过的一个品牌方规定,羽绒服销售时老款定价应为进价的1.3倍,新款定价为进价的1.5倍,且不能根据销售情况随意调整。
品牌方经常会派人到商场查看各经销商的定价情况,如果被发现私自调整价格,零售商将会受到品牌方的处罚。“做品牌生意,打折做活动什么的都要等品牌方通知,有的爆款卖得好价格不能上调,有的卖不动还没办法打折促销,只能积压在库房”。老越说。
其次是利润太低。老越告诉记者,相较于从小品牌处进货,品牌服装进货价会高出一倍不止,有的销售情况还比不上小品牌服装。“做品牌生意,看起来售价很高,其实品牌溢价全都在品牌方口袋中,我们想要赚钱只有一种方式,那就是走量”。
以上述提到的1500元羽绒服为例,零售商若以吊牌价7折出售,则每件衣服零售商利润仅有1500*0.7-1000=50元,并非理论上的500元。而对衣恋的行政处罚书显示,涉事羽绒服在商场中的售价即为吊牌价格的7折。马超也向记者表示,受限于品牌的高要求,自己更倾向于与小品牌合作,进货价低,定价自由,且利润很高,“像网红服装我们直接从工厂拿货,有时可以加价到2.5倍左右”。
对于品牌溢价一事,从事2年轻奢原单生意的小白也深有感触。小白认为,一件件衣服的价格承担了很多东西,大牌公司人员费用、设计师费用、品牌营销费用、库存费用等。“大品牌卖的是设计,是品牌文化,是消费者的购买后的满足感,这些大牌服装平时的品牌维护真的花了很多钱”。小白表示,自己对品牌溢价现状有深入了解后,就再也难以对大品牌服装提起兴趣了。“我不想再为品牌营销付费了”,小白说。
衣恋及旗下品牌曾多次被罚,开始卖资产“保命”
前述处罚书被网友扒出后,衣恋一下站到了风口浪尖。
迫于舆论压力,2月10日衣恋中国在官方微博上发表道歉声明,称已经第一时间成立调查组进行了严肃处理,并强调本次被处罚的主要原因,是ELAND品牌商品中的一个款式因为配料成分不符合产品上标注的产品标准。
致歉信强调,行政处罚书中所提到的该款羽绒服“生产成本75元/件,标价1598元/件”中生产成本75元为商品加工成本而非总成本。因该事件让消费者误认为ELAND品牌加工成本即为商品总成本,衣恋深表歉意。贝壳财经记者致电衣恋中国,接连多次拨打官网电话均未接通。
企查查显示,此次涉事的衣念(上海)时装贸易有限公司并非首次被行政处罚。2017年、2018年、2020年、2021年,该公司就曾因广告虚假宣传、排除消费者解释格式条款、产品质量不合格、广告宣传表述模糊、产品以次充好等原因多次被上海市监局处罚。
2021年年初,衣恋旗下品牌SPAO的一款羊毛大衣不含羊毛,被上海市市场监督管理局处以了20万元罚款。
贝壳财经记者在黑猫投诉平台上搜索发现,有关“衣恋”的投诉共有322起,其中不乏商品未按规定时间发货、商品质量差劲、客服拒绝退换货等投诉内容。
据官网介绍,韩国品牌衣恋于1994年进入中国市场,作为集团全球化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。官网信息显示,衣恋进入中国市场后,先后引入ELAND、Prich、Roem、Paw in Paw、SPAO、SCOFIELD等多个时装品牌。
衣恋官网介绍,经过几十年来根植于本土的不断革新,衣恋集团旗下品牌已超过40个,在全国百余座大中城市拥有超过7000家卖场。自2010年起,中国衣恋又相继引入零售、餐饮、旅游等事业部,核心事业不断扩张。
然而到了2016年,衣恋将旗下品牌Teenie Weenie以50亿元人民币高价出售给中国上市公司维格娜丝(现更名为锦泓集团),目的是“缓解债务压力”;2019年,衣恋再次出售旗下品牌,集团以2.6亿美元(约17.5亿元人民币)将E-Land Footwear USA Holdings全部股权出售给特步国际。
2020年,据央视财经报道,当年上半年,衣恋销售额首次出现两位数的季度下滑,韩国当地多家门店关闭,超1000名的管理人员实行阶段性无薪休假。世界品牌实验室发布的《亚洲品牌500强》榜单显示,2020年,衣恋还位于榜单第494位;到了2021年,衣恋已跌出500强名单之外。
(新京报贝壳财经记者孙文轩对本文亦有帮助)
新京报贝壳财经记者 李梦涵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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